宗薩仁波切是很不一樣的上師,
他的個人風格和講經方式很特別,
雖然現在也有一些作法與思想都很融入現代生活的宗教團隊或個人,
但是宗薩仁波切比較有全面性,
在講經說法、佛行事業上,
他是十分認真的上師,
當他面對現代生活的時候,
他又充份了解現代人的需求和不同思想。
2月27日,
我專程到台中聽仁波切的公開講座:如何將佛法與生活結合。
仁波切這次來台灣的一些行程不公開,
想接觸比較不容易,
我也是仁波切的弟子跟追隨者,
剛好有機會跟網路電視台工作人員們一起開車前往,
現場人很多,
我們圍繞著仁波切席地而坐。
演講進行中仁波切沒有像現在一般演講者使用PPT,
他的演講進行的節奏也很不一樣,
我很專注的聽仁波切的語氣、內容、觀察他的表情,
仁波切每一句話都有非常完整的邏輯和結構,
我覺得他的內心有一個準備和整理,
同時他也顧及到觀眾反應,
考慮以什麼樣的溝通方式才能進入觀眾的腦海裡。
他透過動人的陳述,
讓我們將現代實際生活跟古老抽象的畫面相結合,
仁波切做出來的這個結合是很密切的,
他的用語有時候很刺激,
他很喜歡用口紅、名牌…一些現代東西作比喻,
但他的表達來自內心真正的透澈,
我覺得這跟智慧是有關係的,
真正的智慧不是你能夠快速的唸很多名詞,
真正的智慧不是你記得多少佛法偈誦,
這些是錄音帶也能辦到的事情,
並不是智慧的定義,
換句話來說,這些只是複製性的知識資訊,
並不是自己消化過的智慧映照。
仁波切的表情、語氣,
每個內容都有栩栩如生的畫面跟內心的整理,
注視著他的每個表情就像瀏覽PPT、翻閱相簿一樣,
很精彩!
當天兩個小時的演講,
讓我印像深刻的是仁波切引用的兩個形容詞,
「模糊」。
「不太硬」。
他為什麼說「模糊」呢?
仁波切說了一些耶謝措嘉佛母的故事,
也和大家分享他最近去不丹徒步朝聖的一些危險歷程,
仁波切說:
「今天我們要講的是生活和佛法的結合,
這個很難。
佛法本來跟生活是相違背的,
佛法是非常看不起生活的,
悉達多當時也許擁有最完美最幸福的生活,
他有王妃、大臣、眷屬、皇宮…
他通通放棄了。
悉達多出家再回來後,
甚至於他的親戚、朋友、兄弟、兒子都出家了……
佛法這個東西本身就是這樣的,
佛法可能沒有辦法和生活結合。」
這是仁波切的重點。
這樣的詮釋方式很另類,
是出乎現場聽講者意料之外的。
可能換作另外一位演講者以同樣題目開始演講時會說:
這個很簡單啊,
釋迦牟尼佛本來就是很重視…。
仁波切沒有這麼做,
他一開始就讓大家想,
這怎麼辦?
他用一個令人困惑的表情和想法引起現場的好奇,
假設我具有演講評審的資格,
從這裡我就知道這位演講者絕對是冠軍得主。
仁波切還說:
「你的人生富裕跟貧窮,
你的地位崇高與卑下,
都是模糊的。
這個人生是非常模糊的、
非常不清楚的。
我們以為是快樂的,
但是實際上是不是快樂?
也是非常模糊的。
所有這些定義下來的價值觀的存在都是模糊的….」
仁波切一講到模糊的時候,
我想到「如夢如幻」、「虛構」、「虛假」、「夢幻泡影」…
但是幸好仁波切沒有用這些字眼,
他用「模糊」。
我覺得「模糊」這兩個字很棒,
因為「模糊」的是與非的角度是很難判斷分別的,
這樣叫做「模糊」,
我很喜歡仁波切這個用法,
這兩個沒有難度的字彙,
我之前自己沒有用過,
這樣的表達是很獨一無二的。
仁波切間接的否定了我們現在自己覺得的──
「我是對的」,「我說的ok了」,
仁波切否定了我們的價值觀。
仁波切再說:
「我們現在的生命所有都是很模糊的,
我的上師說過,
了解『證悟』這二個字的意思,
比喝一杯茶更簡單,
比吃一口糌粑更簡單,
我沒有這個經驗,
但是我有好奇心,
『證悟』這個東西到底在哪裡?又是什麼東西?
本身我們的角度太模糊,
再加上佛法這些最抽象的表達加上去的時候,
難上加難。」
仁波切這時候停頓了幾秒鐘,
這幾秒鐘的停頓也是很有意義的氣氛。
當時坐在台上的我,
看到現場一些年輕人不停的流淚。
仁波切說:
「雖然是這樣,
如果你有所謂的證悟,
也許是你的所有不再那麼硬了,
不再那麼硬,還是可以存在,
你有了這個證悟,
你可以繼續吵架,
夫妻可以繼續吵架,
你的口紅再貴也無所謂,
貴不貴不是問題,
過度跟超越它的真正範圍時才是不對的。
我們的心跨越證悟的領域,
這就是輪迴。
當你有證悟的時候,
你可以繼續吵架,
夫妻吵架時可以亂丟東西,
也可以擁有心靈上很奇妙的證悟的存在。
那時候你看到的那個順序和規律還是一樣存在,
可是真正內心上的感受跟所看到的跟原來好像不太一樣,
跟原來不太一樣,
那個時候,你的世界不再那麼硬了。」
我不知道有沒有完整表達仁波切的意思,
不再那麼硬了,
他開始軟化了,
軟化帶來的是知足、是很多正面的力量,
因為一開始對很多情緒,
愛與憎所帶來的很多麻煩都是執著,
執著會產生很多強硬的看法,
或者 ,執著本身就是硬梆梆的一個態度,
好像沒有充分咀嚼、囫圇吞下去的油條,
卡在胸口,灼熱、悶悶的一樣,
就是調柔的相反。
最後觀眾提問時,
有人問:
證悟和不證悟怎麼覺察?
快要成佛是怎麼一回事?
仁波切很喜歡這個問題,
仁波切說:
「最簡單的比喻是,
你喝醉了,醉的很嚴重,
最後你喝醉跟醒過來的剎那,
那個未醒將醒的一剎那, 或許是這個感覺。」
仁波切再說:
「最頂尖的回答是佛陀經典裡面說的:
你證悟的時候,
石頭和黃金是一樣的,
手掌的空間和虛空是一樣的、平等的。」
仁波切用酒和佛陀經典裡的敘述巧妙的來做回答。
宗薩仁波切這次除了台中演講以外,
3月6日在台北舉辦的──
法鼓佛教學院與欽哲基金會關於藏傳佛典漢譯計劃的簽約記者會上,
也有仁波切大約二十分鐘的「翻譯佛陀的話語」演講。
(圖片來自欽哲基金會官網)
我感覺到仁波切真的越來越像他的前兩世: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
他們雖然存在不同時空,
尤其他的第一世跟這一世相差有一百多年的時空距離,
一位百年前在非常非常傳統環境裡、非常傳統的大師,
一位當今現代時空裡、最現代的上師之間,
似乎很難有相似之處,
但是第一世的宗薩仁波切和這一世的宗薩仁波切,
越來越像,
第一世宗薩仁波切當時的想法與作法已經非常有跨越性,
非常具有全面性,
有了那個時候宗薩仁波切的想法與努力,
才有現在的四大教派,
以及不分教派很多傳承的完整口傳,灌頂及竅訣。
第一世宗薩仁波切結集了所有藏傳佛教傳承裡面,
當時在最危急時,
所有快要斷了傳承的教法,
他花了十三年的時間找這些傳承,
在西藏拉薩一些遙遠偏僻的地方辛苦的求法請法,
蒐集相關的資料,
非常的不容易。
這次宗薩仁波切【八萬四千˙佛典傳譯】計劃,
是非常大的工程,
當天記者會上,仁波切說:
「大家都知道聖經已經翻譯成五百多種的語言,
藏文的丹珠爾、甘珠爾非常的重要,
我們一定要完整的翻譯成其它與言,
我們作為佛教徒,
非常重要的是資訊,
這些資訊解決了很多在生活上遇到問題,
有些資訊是來自於甘珠爾、丹珠爾,
裡面能夠讓你滿足的資訊非常多,
這個資訊雖然是二千五百年前的資訊,
但是現在絕對是用得上的、可靠的。」
仁波切提到西方有一個佛學研究院的教授,
透過一些歷史與片面的資料,
否定龍樹菩薩跟無著菩薩是佛教徒,
他自己以為是很客觀的,
但是有時候真正宗教跟一些事情是無法用客觀的方式做解釋,
因為我們的本身、我們的心是不客觀的,
我們所發生的一些事都是不客觀的,
有時候是用我們想像的理論來註解。
「就連相信上師這件事──上師講的就是佛的講法,
『我自己也是這樣的受害者。』」
仁波切說:
「雖然我們修行可以這樣做,
但是我們不能只靠個人性的,
必需回到甘珠爾、丹珠爾──
佛陀的經典。」
他說:
「現在在誠品書店幾乎找不到佛陀開示的甘珠爾、丹珠爾大藏經,
只找到一些像我自己這類的可靠性不夠的書,
讓我的一些想法教壞你。
這些有點像雞湯,
可以讓剛開始的初學者獲得滿足,
但真正想深入了解、真正有智慧的人不只是這樣…」
仁波切強調的不是西藏、也不是不丹、也不是亞洲、也不是西方。
不只是寧瑪,也不僅是噶舉……
當然他個人修持上有很完整的傳承,
這個沒有衝突性。
但現在仁波切最重要的理念就是釋迦牟尼佛跟祂的經典。
他說:
「現代人對佛陀經典的知識、看法與認識,
淡化了。
佛陀的角度開始有一點點模糊了。」
仁波切最害怕這個,
從他的憂慮和想法裡,
我好像更接近仁波切,
覺得他非常了不起。
仁波切對翻譯的規劃進行的方式很不一樣,
他用現代的資訊與工具進行著古老佛陀話語的翻譯工程。
我相信仁波切將來會在佛教歷史上留下重要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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