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善知識傳記是修行過程中重要的加持
很多藏傳佛教的上師都一再一再強調,
傳承上師或者過去善知識的傳記,
是所有佛弟子修行的榜樣。
作為佛的弟子,
在修行和學佛道路上,
我們經常會遇到
沒有辦法用自己的智慧處理的問題,
我們的智慧是比較有限制的,
沒有辦法了解經典裡面很多艱深內容。
尤其在修行的過程中,
我們的出離心、慈悲心、信心都會有很多起伏不定的時候,
遇到修行上的迷惑和考驗、快要退轉、
找不到方向的時候,
閱讀上師、善知識們的傳記是最有用的,
因為他們是以身作則做我們的榜樣,
他們就是我們最好的修行之鏡。
很多弟子也說過,
閱讀像密勒日巴大師
這類故事傳記的時候,
對於法的信心會逐漸增長,
這是我們向善知識學習的過程當中,
所得到的最重要的加持。
▓貝瑪才旺堪布──
在最壞的世局下,不可思議的學習與智慧增長
在金剛乘裡面,
上師不只是你的老師,
他也是佛,
這樣的一個觀想跟認知,
也必需是來自於先瞭解上師們個人修行的境界、
利益眾生的事業…等等各方面的事蹟。
這是非常重要的。
貝瑪才旺大堪布,
是我很重要的一位上師。
1959~1980年,
文化大革命期間,
堪布對佛法的信心和對戒律的嚴守毫不退轉,
直到文革末期,
在西藏,尤其是東藏那邊,
對宗教的禁錮逐漸鬆綁,
可以開始信佛、重建寺廟、
大家手上又可以拿著唸珠、唸翁嘛尼唄美吽、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
存活下來極少數的善知識當中,
貝瑪才旺堪布是非常重要的上師之一。
貝瑪才旺堪布跟法王如意寶是同時期學習的金剛兄弟。
他們共同依止過圖噶益興諾布。
大堪布貝瑪才旺的智慧,
是遠遠超過一般人的,
我們沒辦法跟得上他,
但是他也有不間斷的努力,
才有後來的成果,
在文化大革命期間,
一旦被發現還在讀佛經,
可能性命不保,
他在石頭和泥巴作成的爐子下面挖了一個洞,
把經書藏在裡面,
一邊升火煮飯、
趁沒有人注意的時候,
再把藏在洞裡的經書拿出來看,
他的學習能力日漸增加,
但別人沒有發現。
部落裡只是把他看待成一個普通的出家喇嘛而已,
只知道他個性很好、
願意幫忙別人,
知道他寫的字不會有錯字,
因為那時候很多被中共歸類為「成分不好」的人,
經常都被規定要將所作所為寫下來,要繳報告,
也常會被故意挑文字裡面的毛病,
這當然只是一個用來虐待他們、打罵他們的藉口。
大家常常找貝瑪才旺堪布幫忙,
當時大家叫他「般徹」,
他的智慧跟學習的能力,
在這樣的環境下,
增長的非常快。
1981年左右,
佐欽藏文學院成立,
(那時還不能用「佛學院」的名稱)
東藏區的那些比較有名的格西、堪布、仁波切
聚在一起討論可以去哪裡邀請有資格當老師的人才,
有一位敦諾圖敦諾布堪布,
他說:幾年前我從故鄉拉郭來到扎曲卡挖草藥的時候,
遇到一個般徹喇嘛,
他非常有學問,
可以去找找看。
於是他們專程到扎曲卡,
在阿日扎一個叫做布空的部落,
也就是大堪布誕生的故鄉,
找到一位穿著普通、外表毫不起眼的老喇嘛,
他看起來不像什麼很有學問的人,
大家心裡都有些納悶,
連他自己故鄉的人除了知道他會寫藏文,
他有沒有什麼特別內在的能力,
大家也不太清楚,
因為智者的價值是智者才能夠發現的。
▓為黎明日出般的佛法復興而講述
米滂仁波切有一部很有名的著作《智者入門》,
這是很重要的一個法。
大家都覺得學院一開始的時候,
應該要講全知米滂仁波切的這部論典,
這是很特殊的一個緣起,
但是那個時候幾個佛法老師裡面沒人敢負責擔任講這部論典,
因為它的複雜度非常高,
這部論典裡面講到的不是只有單純的一部,
而是五部大論所有的內容都融合在一起,
需要有相當的瞭解跟概念,
否則講不出來,
沒有人敢自告奮勇。
直到問到貝瑪才旺堪布,
他說「好,可以的。」
他坐在法座上,
光是「昆秋宋拉洽擦絡」
中文意思:「頂禮三寶」這四個字
就講了好幾天,
他當然可以直接進入論典中,
但是他特別說:
我們經歷了這二、三十年的風風雨雨,
萬萬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天,
會有這樣的一個機會,
現在我們的佛法,
好像黎明日出一樣,
有一個新的開始。
這是最重要的
佛法復興開始的源頭。
貝瑪才旺堪布上面說的這一段話不是我虛構的,
大堪布後來有親口說給我們聽,
他的藏文傳記也是我和幾位堪布的弟子們
一起編輯的。
199幾年法王如意寶到我們扎曲卡阿日扎五明佛學院的時候,
我也在現場,
法王如意寶說:
在圖噶益興諾布那邊學習的時候,
我跟般徹兩個比起來,
我的學習能力算是比較好的,
現在般徹他的學習跟知識超過我,
他在成千上萬的大眾面前
用這樣的方式來肯定貝瑪才旺堪布。
後來在喇榮五名佛學院,
法王如意寶也經常跟學生們強調,
貝瑪才旺堪布的智慧增長不可思議。
我想強調的是,
如果內心上
有一個足夠的力量或動機,
學習也好、修行也好
這些條件並不在於外面,
最重要的在你自己本身,
我們覺得:唉呀這個我也無能為力,
因為什麼什麼….
我們很多的「因為」,
這些「因為」實際上都可以打叉叉的,
都是藉口,
這些因為都完全不是「因為」。
(雖然我自己也有「因為」….)
我們認真閱讀這些善知識們傳記的時候,
會發現原來偉大的那些成就者
都是靠自己,
自己對自己有信心、有堅持,
這些是最根本最重要的「資金」,
最重要的條件都在自己本身,
▓貝瑪才旺堪布的行持、態度令人景仰又溫暖人心
即使外在的時空是一片黑暗,
但是善知識們內心修行的增長是不可思議的。
不只是五部大論,
西藏重要的文學、醫術、壇城、唐卡、天文…這類很多的學處,
貝瑪才旺堪布沒有一個不會,
除此之外,
他的行持、態度也是令人驚訝的,
他這麼一個應該可以高高在上的修行人,
當他遇到任何一個小喇嘛、老喇嘛、大喇嘛,
都是用一樣的態度對待,
好幾次我也親眼見過,
大堪布在繞塔、繞佛學院的時候,
他身邊沒有任何侍者跟著,
他就像一般老喇嘛一樣,
一個人安靜的繞,
偶爾遇到以前鄉村裡的老人家,
他會跟他們說「基洛」
意思有點像是「親愛的」。
(我與貝瑪才旺堪布的合照)
我記得更早之前有一位重要的上師圓寂了,
那時候我應該是17歲,
還沒有在貝瑪才旺堪布那裡正式學習,
但我去參加了那次法會,
貝瑪才旺堪布完全不認識我,
他卻親切的抓了一把面前擺放的糖果,
拿在手上給我。
後來我正式進入阿日扎佛學院學習的時候,
常常能夠接近貝瑪才旺堪布,
發現他對待一般喇嘛、即使是不認識的,
他撫摸對方頭的態度,
不是只是一個隨意的敷衍或是公式化的動作,
他用兩個手一起抱著、靠近,
就是很親近的、慈父般的真情流露。
(
西藏冬天溫度往往是零下二、三十度,
我記得是1999年,
我正式進入阿日扎佛學院的那年,
雪下得特別早、
大地都結凍了,
非常寒冷,
我們很多來自外地的學生,
找不到煮飯當燃料用的乾牛糞,
貝瑪才旺大堪布自己花錢,
從沒有下雪的遠方載來一卡車的乾牛糞,
卡車開進了佛學院的院子裡面,
大堪布他親自到場,
幫忙大家把牛糞裝進袋子裡,
一袋袋發給弟子們…
他老人家的小小一個言行,
都是我們最重要的學習榜樣,
但是很慚愧,
我還沒學到他的為人和境界。
依止過貝瑪才旺堪布的弟子們,
都有同樣感受。
認識他的人當中,
我從來沒有發現有人對他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從來沒有發現有人在背後批評。
如果有人在貝瑪才旺堪布耳邊講一些批評別人、
不太好聽的話,
貝瑪才旺堪布會很安靜的,
用他的沒有言語的言語來表達自己的立場。
貝瑪才旺堪布常常在天寒地凍的冬天清晨
一個人在佛堂大廳裡燒香、整理,
雖然這些工作都有人負責,
但是貝瑪才旺堪布還是會先去,
這是對佛的法的恭敬。
沒有禮佛之前,
貝瑪才旺堪布從來不會上法座的,
我們要學習這樣的作法。
上師自己的做法行持各方面,
不會受周圍任何複雜情況的影響,
他就是一朵生長在污泥裡的蓮花,
他的修行永遠是堅定的。
▓最後的依止、最好的時光
1999年我正式進入阿日扎佛學院學習,
有機會依止堪仁波切,
直到2002年貝瑪才旺堪布圓寂,
大約三年多的時間我得到上師的恩德、
很多法的傳承,
堪仁波切在佛學院建立的最初十幾年間,
講述很多顯密共同的文學或文化課程,
直到上了年紀、圓寂前幾年,
開始大量的講金剛乘、大圓滿,
我很幸運的剛好在這段期間進入佛學院,
和跟著仁波切更長時間學習的其他弟子
得到不相上下的口傳,
尤其之前貝瑪才旺堪布比較少做灌頂,
這段期間做了時輪金剛、大圓滿龍欽心髓等等殊勝的灌頂,
七寶藏論、大圓滿心性休息論,
時輪金剛的密續也都一一口傳了。
1995~1998年間,
貝瑪才旺堪布幾乎馬不停蹄的奔波世界各地弘揚佛法,
可能因為過度勞累以及上了年紀的關係,
身體更虛弱了,
冬天無法再住在佛學院,
他到漢地大城市看醫生,
也不忘弘揚佛法。
當時佛學院跟縣城大約有三十多公里的距離,
阿日扎也還沒有裝設電話,
對外溝通要先由石渠縣上的人接到電話,
再派人專程前來轉告佛學院,
我們也只能透過這個方式和堪仁波切的侍者連絡,
瞭解他的身體狀況。
最後一年,冬天,
堪仁波切一樣在漢地,
有一天晚上我被通知佛學院的堪布們要集合開會,
因為接到石渠縣帶來的電話消息,
貝瑪才旺堪布臨時決定隔天要動身前往桑耶寺,
我們知道他的身體狀況根本不適合,
雖然不希望他去,
但也沒有任何人能說服他改變主意。
大圓滿傳承祖師龍欽巴大師,
他圓寂時是選在桑耶寺一個隱密的山洞,
這是過去蓮花生大士和25個心子成就的地方,
非常殊勝,
堪仁波切曾經也跟其他弟子提過:
我將來有一天死的時候,希望能到桑耶寺。
種種跡象顯示貝瑪才旺堪布可能將不再長住於世,
我們決定佛學院停課,
弟子們自己決定要不要前往桑耶寺,
當時我手上只有六十塊人民幣,
我去敲住佛學院附近朋友的家門籌措不足的旅費,
第二天立刻上路。
我們在桑耶寺見到貝瑪才旺堪布,
他的身體似乎有好轉,
微笑坐著看著弟子們,
話說的很少,
我們也看不出來哪裡不對,
我跟貝瑪才旺堪布身邊的重要弟子,
也是佛學院主要的負責人竹扎仁波切說:
我暫時不想回去阿日扎佛學院,
因為堪仁波切的狀況我們心裡有數,
我在拉薩可以住爸爸的家,
在大昭寺做大禮拜,
就近看貝瑪才旺堪布的狀況,
他們也同意了。
▓上師,永遠在我心
離開桑耶寺前我去向貝瑪才旺堪布辭行,
貝瑪才旺堪布卻要我馬上回阿日扎佛學院,
不要留在桑耶寺,也不要留在拉薩,
貝瑪才旺堪布說佛學院的課不能停,
他在北京的新華書店買了二十套阿毗達摩俱舍論的課本,
他說:
我課本都已經準備好了,
你要回去講課。
這是貝瑪才旺堪布直接的指示,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帶著課本,
直接回到阿日扎,
隔天,貝瑪才旺堪布圓寂了。
這是我一生當中跟貝瑪才旺堪布最後的見面。
七七四十九天過後,
佛學院恢復正常課程,
當年夏天我就遵從貝瑪才旺堪布的遺教,
負責俱舍論班,講米滂仁波切弟子著作的俱舍論注釋。
貝瑪才旺堪布是在2002年藏曆正月25日圓寂。
以世俗觀念來看,
上師離開了,
但以佛法的教法、究竟的勝義諦觀念來看,
上師永遠在我們心中,
有沒有當好弟子我不敢說,
但至少我的心裡面有上師,
隨念上師、想念上師。
連續兩年,我們也在台灣舉辦紀念上師的追思法會,
我沒有特別的學問修行值得驕傲,
但這一生遇到幾位了不起的上師們,
是我最大的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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